入夜，烏雲遮住月亮，連星星都失去光彩，夏冰巡視完城防一身疲憊的回到住所，脫下外袍，掛好腰刀，“你回來了。”

龐英手裏端著一碗熱菜匆匆的走了進來，“我想著是這個時侯了。”龐英將菜放在桌上，夏冰這才瞧見桌上擺了許多食物，而龐英穿著便服，廚者打扮。

她當即楞住，心裏酸楚難受。

“還楞著做甚，這些都是你最愛吃的，我也是好久沒下廚了，也不知手藝退了沒有，我還準備了酒，但不可多喝。”龐英笑道，為她添了碗筷，又想到什麽，“對了，我先給你打熱水，洗洗再吃。”

龐英似乎絲毫沒將那天夏冰的話放在心上，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，他可以做到如此，但夏冰不能。

“龐英！”

龐英剛走到門口，夏冰突然大聲喊道，“不用了。“

龐英步子一頓，背對著她，笑了笑，“那......鍋裏還熬著湯呢，我去看看。”

剛一說完，只聽“嘩拉拉”一陣響，夏冰將桌上所有的菜掃落在地，“你不用對我這樣，你難道不明白嗎？我說過了，我們本就不該在一起的，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，我只當你是二哥，當你是二哥。”夏冰幾乎是吼喊出聲，帶著哽咽，帶著幾分瘋狂，她癱坐在桌前，“我要與你和離。”

龐英身子一顫，他緩緩轉過頭來，臉上是受傷的神色，“阿冰，你當真要如此無情嗎？”

“是......”夏冰也不知怎麽了，脫口而出。

氣氛尷尬，空氣凝結，二人沈默著。

龐英終是紅了眼，流了淚，他微顫著雙唇，迎上同樣傷心難過，淚流滿面的夏冰，”是不是因為......“

”是，是，是，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，與你在一起，讓我太壓抑，讓我喘不了氣，讓我覺得我對不起你。“

這些話她很早就想說了，夏冰伏在桌前嚎啕大哭，她不明白，為什麽她的人生會弄得如此糟糕，如此不堪，為什麽會這樣......

龐英自是傷心欲絕，這些年來，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，以前因為大哥在，他對她的愛他不敢表露，後來大哥”死了“，他覺得他機會來了，他也如願以償的成了她夫君，他自覺這婚姻來得不光彩，可是他發誓，他將用生命去彌補，他的愛如此小心翼翼，甚至卑微，可她連正眼也不看他，他不停的安慰自己，還早，他還有一生的時間，她總會被他感動，總會接受他，可是隨著大哥的歸來，這一切的一切，再也沒有了希望。

值得嗎？他所付出的值得嗎？

龐英突然想笑，也想哭，他還站在這裏做什麽？被她拒絕，被她羞辱？他呵呵一笑，沒看夏冰一眼，轉過身，神色蕭條而頹廢，一步一步，緩緩的朝前走，也不知要去哪裏，該去哪裏......

“你怎麽還沒走？”夏冰猛的擡起頭，見是子蘭在身邊。

“夏冰姐......”

子蘭戰戰兢兢，“夏冰姐別哭了。”

原來適才他們吵架，子蘭在外都聽見了，還從未見夏冰如此傷心過，便過來相勸，“姐姐既然舍不得，為何又說那些狠話？”

夏冰持起桌上的酒壺，猛的灌入口中，子蘭奪之不及。

“我並非舍不得，早該如此了。”

夏冰眼中透著狠色 ，透著絕裂，透著痛快，她喝完又笑，笑完又喝，

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麽，這一年多來，她過得糊塗，糊塗得完全不是她自己，她不否認雲熙的歸來，讓她活了過來，她不想再這樣下去，她要從新開始。

她與龐英之間誰對誰錯？或許誰都有錯，如此，不如一刀兩斷，狠心也罷，無情也罷，也好過於這般糾纏。

夏冰想著，又往嘴裏灌酒。

“這麽說姐姐是決定了？”子蘭擔心問，“姐姐還是打算回到穆大人身邊？”

雲熙？

夏冰恍惚不定，她又哭了，她看著子蘭，好不傷心，好不難過，她如孩子一般拉著子蘭的手，“子蘭，他不要我了......他不會要我了......我不是清白之身......”

“不。”子蘭難過，“穆大人不是這樣的人。”

夏冰輕笑一聲，又拿起酒壺，“他不是，可是他心裏怕是另有人了。”

什麽？子蘭不解，“穆大人從不近女色，也沒見他與那位女子走得近......”子蘭突然想到什麽，驚呼，“姐姐說的難道是馬三元？”

夏冰聽到這個名字，黯然失神。

“怎麽可能？他們，他們......”子蘭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
“不可能嗎？”夏冰自嘲一笑，“雲熙失憶時，他們相處了那麽久，他不許龐英傷害她，否則她還能活到今日？說什麽一介女子成不了大事，翻不起大浪來，都是借口罷了，她被抓進衙門，她明明有嫌疑，他卻無動於衷，她傷他，他不介意，我傷她，他怒我，她逃走，他讓白虎去追，那裏是追捕，分明就是放她生路，他查案......胭脂鋪，綢緞莊，華寧寺，這些都是她說的，他相信她說的話，他卻不告訴我，他不信我，還有，還有。“夏冰越說越覺得有可能，”在京城夜闖錦衣衛所的那人也是雲熙，他是為她而去。“這一切的一切，她都記得，若不是她認出了雲熙，雲熙還會在馬三元身邊呆多久？他還會回來嗎？

夏冰自嘲一笑，他們怎麽不可能，她也希望不可能，可是，她是女人，穆雲熙可以騙得了他自己，騙不了她。

夏冰拿起酒壺，只管喝酒，只想喝醉。

就在夏冰與龐英因感情問題吵吵鬧鬧時，穆雲熙正在燈下辦公，片刻，有人送來秘信，他反反覆覆的看了又看，那上面的字歪曲得不能再歪，潦草而敷衍，可以想像出，那人在書寫時是怎樣的心不甘情不願。

“正常。”

其實只有這麽兩個字，他長長的松了口氣，拿起筆想寫點什麽，終是未能，鬼使神差的將那字條放入盒子裏，而盒子裏還有兩張同樣的紙條，同樣的內容。

與之同時，驛站處的朱瞻圻也收到一封秘信，看後臉色大變。

“公子，怎麽了？”程齊問。

“白蓮教有消息了。”朱瞻圻立即起身，“快將此信秘送回京城，交給王爺。”

“是。”程齊雙手接過，又問，“是什麽消息？”

朱瞻圻深吸一口氣，一改適才緊張的神色，笑了笑，“一個立功的消息。“

再說黃府，那喪事辦了大半月，是該讓死者下葬安息了，官中人與黃家族人也商量過，請了先生來定日子選墓地，一切都己準備妥當，王夫人始終呆在佛堂裏，連三餐也在佛堂吃，憑小情如何勸說，都無濟於事。

小情說不上是什麽心情，她看著黃忠的牌位，眼中是怒火，見王夫人的悲哀心中又是憐惜，與王夫人相處半年，王夫人待她極好。

輕輕放下吃食，小情嘆了一口氣，心情五味雜陳，似乎並沒有她想像的那般輕松，反而有種罪惡感，眼中也是茫然與迷惑，她來到後院的涼亭，將空盤放在石桌上，暗然失神。

“小情姑娘。”

“嗯？”小情聽見有人喚她，擡起頭來，不由得吃了一驚，猛的站起身，“你......怎麽來了？”

那人作農人打扮，嘴角露出一絲笑容，“長老派我來的。”

小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，“你們......還找我做甚？該做的我己做了。”

那人冷笑一聲，“姑娘是不是忘了，是姑娘求著長老幫你報仇的。”

小情一怔，垂了垂眸，“是，等我出去以後，一定親自感謝長老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那人道，“只要姑娘幫長老做一事，便是道謝了。”

小情一驚，“你們要我做什麽？”

那人輕輕的說了幾句話，小情臉色大變，“我，我與他無冤無仇的......”

“姑娘又忘了，姑娘曾說過，只要長老相助，以後讓你做什麽都可以，如今仇己報，姑娘就要過河拆橋？“

小情楞了片刻，“違背道義之事我不做。”

那人仿佛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，笑了起來，“怎麽，你以為你真的報了仇？”

“什麽意思？”

那人道，“殺害你家人的可不只有黃忠一人。”

那人又小聲說了幾句，小情頓時瞪大了雙眼，

“你該明白，沒有他人指使，黃忠敢如此？你也該明白，單靠你自己是不可能對付得了他，只要你把此事辦了，長老必會讓你心願達成。”言畢，將一個瓷瓶賽到她手裏。

“小情，小情。”

這時但見金爺朝這邊飛奔而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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